102.第 10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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伺候在养性殿中的奴才,包括夏春都被楚钰赶了出去。楚钰坐在那只木匣子后面,伸出手去想要打开，却又犹豫了。其实不用看他都知道里面究竟放着什么,可是这东西真的摆到了自己眼前,就像一双无形的手,推着他成为史书上那个不顾兄弟情谊,残杀兄长的暴君。
楚钰轻声叹息，起身将那木匣子放到书架上，而后便走出了养性殿。
寿安宫里，太皇太后手里正拿着剪子，给一人多高的盆景剪枝。楚钰进门后行了礼,道：“孙儿给祖母请安。”
太皇太后侧过身瞧着楚钰,脸上是慈祥的笑：“铖儿来了。”她将剪子放在小宫女手中托着的托盘上,抓住楚钰的手腕，道，“哀家方才还在想，怎么铖儿总也不来瞧瞧我这个祖母，是嫌祖母老了？话说得太多，招了孙儿厌烦？”
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楚钰的脸,道：“我这孙儿这样好,你就是真的做错了，那也是对的。只要孙儿你自己稳得住，旁人不敢也不该说半个错字。”
“祖母教训的是，可孙儿毕竟还年轻，分寸拿捏的不好，母后其实教训的很对，孙儿的确还没有资格心血来潮便意气用事。”楚钰笑着，有些尴尬。
太皇太后握住楚钰的手，道：“你是正宫嫡出，才学、胆识在一众皇子中是这个。”她伸出了大拇指，“可你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，是人就会犯错，你以为你父皇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过行差踏错么。”
太皇太后愣了一下，嘴角微挑，点了下头：“你不狠，旁人就会狠。你身后站着的是大楚的百姓，对敌人狠，就是对百姓的仁慈啊。”
楚钰又问：“那身体里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兄弟也会变成敌人么？”
太皇太后的眉心蹙了起来，抬起右手，挥退了伺候在一旁的宫女、太监，而后拿起手边的茶碗盖，一下一下擦着杯身，许久才道：“生在皇室，是没有资格讲兄弟情谊的。或许祖母这句话说得太过，至少，两个同样有野心的皇子，是做不成兄弟的。”
太皇太后笑了，轻轻抚着楚钰的后脑勺，道：“你母后真该多多教教你，的确太年轻了。就像你父皇当年一样，不愿对兄弟下狠手。铖儿，守江山难啊，你该尽己所能，扫清所有障碍，一时心慈也许会酿成大祸。史书你不是没看过，那些个成王败寇的故事若是倒过来演，该是什么样的？”
“祖母，我是钰儿，不是皇长兄，皇长兄早就不在了。”楚钰起身跪到太皇太后身前，他第一次不想在祖母面前扮演他皇长兄，即便祖母会不高兴，他也希望祖母心里清楚，她此刻教育的是她的第四个皇孙楚钰。手打更新
太皇太后果然怔了一下，犹豫了许久，才问道：“你是钰儿？”
“哀家的铖儿……”太皇太后眼里透着迷惘，她可能不愿相信跪在她眼前的是楚钰，而楚铖，她的第一个宝贝皇孙永远永远不可能来给他请安了。
楚钰心里突然有些后悔，皇祖母毕竟上了年纪，孝顺说的不就是一个顺字么，那些个经年沉淀的道理，不论她当他是楚铖还是楚钰，不都是一样讲。
“钰儿？”太皇太后又唤了一声。
仿佛经年大梦终于醒来，太皇太后苦笑着，不停摇头：“看来哀家是真的老了。”她将右臂杵到小方桌上，以手加额，渐渐有泪落了下来。
楚钰掏出帕子双手递了上去。
太皇太后摆了摆手，道：“钰儿你做得很对，你早就该当着祖母的面说，你是钰儿，你的皇长兄已经不在了。”
太皇太后俯身扶起楚钰
，让他坐到自己身边，道：“原是祖母不好，祖母糊涂太久了，也该清醒清醒。”她瞧着楚钰的眼睛，笑道，“不过钰儿你的确长得与铖儿有六分相似。”
楚钰拿着帕子给老祖母擦掉挂在脸上泪，笑道：“儿臣与皇长兄本就是同母所出，若是不像岂不麻烦。”
太皇太后叹道：“你啊！”她紧紧握住楚钰的手，这个孙儿排行第四，很少得她的偏疼，即便他也是中宫嫡子，即便他也有几分像早已故去的天权帝。
祖孙两人相互瞧了很久，太皇太后才又开口说道：“方才你说兄弟成了敌人？”
太皇太后却一丝犹豫都没有：“钰儿是皇帝了，你要时刻记得，天下最重。只要能守住我大楚的江山，该做的就放手去做吧。”
楚钰重重点了下头。
月挂中天，贤德宫中，楚贤穿了件再寻常不过的月白色长衫，手握毛笔写下最后一笔，而后吩咐站在一旁的小太监：“拿到铜盆里烧了吧。”
楚贤见了楚钰并未行礼，只是道：“四弟来了，坐吧。”
楚钰点了下头，在书案一侧的八仙椅上坐了，让那小太监将还未送进铜盆的纸交到他手上：“四哥的狂草写得还是这样好。”
楚贤在笔洗中涮了笔，也坐了下来：“四弟也写得很好啊。我还记得当年你我兄弟二人争相比着练张芝的狂草，气得师父跪在父皇身前，直说不再教我们几个皇子了。”
“那时候还小，兄弟就只是兄弟。现在想想，龙子龙孙若是能不长大，也许是一件幸事。”楚贤低垂了眼睑，摸着手边的茶盏，道，“皇上亲自来，也算是给了臣面子，不要再叙旧了。”
“皇兄。”楚钰正视着楚贤的眼睛，“父皇将你关在贤德宫中，就是要留你一命。我这个做皇弟的不尊父命是不孝，可若尊了父命，就是对大楚的不忠。”手打更新
楚贤笑道：“皇叔兵败，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彻底败了。夏春托着的那只匣子里放的是我们两个的往来书信吧。”
楚钰道：“我犹豫了很久，还是没打开这只匣子。”
楚贤站起身来，亲自打开匣子，将里面放着的一封封信都拿了出来：“皇叔与本王同病相怜，我们也算是，知己。”
楚钰终于哼了一声：“好一句知己。楚贤，你将皇城中发生的事都说给远在西境的梁王听，这不是大事。朕只问你，梁王与月支王勾结，其中有没有你的功劳。”
楚钰怒道：“皇长兄不在，你身为父皇的长子，怎能做出这样的事。你难道不知道，月支族就像一根刺刺在父皇心上，父皇的心一直都在流血么！”
“这世上的情谊始终是短暂的。”楚贤将一封封信凑近蜡烛，点燃了，“这封信里，本王写着，事成后，即杀郑楚然，我为帝，皇叔掌握兵权。”他又拿起一封，凑近了蜡烛，“这封信里写着，父皇驾崩，侄儿被困于贤德宫中。好在楚钰年轻狂傲，你我二人尚可继续书信往来。新帝登基，诸事不稳，可反。”
楚贤一封一封详述着信里的内容，楚钰的手越握越紧。
楚贤微低下头，苦笑着道：“月支王很是狡猾，即便与皇叔有了些许交情，在练兵一事上也必定有所保留。陆川能战胜皇兄，却未必能打赢月支族。与月支族开战，大楚国库里的银子够么？大楚的百姓过了十年的平静生活，再燃战火，他们可愿意？”
“月支族是狼，没有人能养得了狼。”楚钰将双手负在身后，摆出了皇帝的架势，“皇兄你可知你输在了哪儿？”
楚贤蹙起眉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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伺候在养性殿中的奴才,包括夏春都被楚钰赶了出去。楚钰坐在那只木匣子后面,伸出手去想要打开，却又犹豫了。其实不用看他都知道里面究竟放着什么,可是这东西真的摆到了自己眼前,就像一双无形的手,推着他成为史书上那个不顾兄弟情谊,残杀兄长的暴君。
楚钰轻声叹息，起身将那木匣子放到书架上，而后便走出了养性殿。
寿安宫里，太皇太后手里正拿着剪子，给一人多高的盆景剪枝。楚钰进门后行了礼,道：“孙儿给祖母请安。”
太皇太后侧过身瞧着楚钰,脸上是慈祥的笑：“铖儿来了。”她将剪子放在小宫女手中托着的托盘上,抓住楚钰的手腕，道，“哀家方才还在想，怎么铖儿总也不来瞧瞧我这个祖母，是嫌祖母老了？话说得太多，招了孙儿厌烦？”
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楚钰的脸,道：“我这孙儿这样好,你就是真的做错了，那也是对的。只要孙儿你自己稳得住，旁人不敢也不该说半个错字。”
“祖母教训的是，可孙儿毕竟还年轻，分寸拿捏的不好，母后其实教训的很对，孙儿的确还没有资格心血来潮便意气用事。”楚钰笑着，有些尴尬。
太皇太后握住楚钰的手，道：“你是正宫嫡出，才学、胆识在一众皇子中是这个。”她伸出了大拇指，“可你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，是人就会犯错，你以为你父皇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过行差踏错么。”
太皇太后愣了一下，嘴角微挑，点了下头：“你不狠，旁人就会狠。你身后站着的是大楚的百姓，对敌人狠，就是对百姓的仁慈啊。”
楚钰又问：“那身体里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兄弟也会变成敌人么？”
太皇太后的眉心蹙了起来，抬起右手，挥退了伺候在一旁的宫女、太监，而后拿起手边的茶碗盖，一下一下擦着杯身，许久才道：“生在皇室，是没有资格讲兄弟情谊的。或许祖母这句话说得太过，至少，两个同样有野心的皇子，是做不成兄弟的。”
太皇太后笑了，轻轻抚着楚钰的后脑勺，道：“你母后真该多多教教你，的确太年轻了。就像你父皇当年一样，不愿对兄弟下狠手。铖儿，守江山难啊，你该尽己所能，扫清所有障碍，一时心慈也许会酿成大祸。史书你不是没看过，那些个成王败寇的故事若是倒过来演，该是什么样的？”
“祖母，我是钰儿，不是皇长兄，皇长兄早就不在了。”楚钰起身跪到太皇太后身前，他第一次不想在祖母面前扮演他皇长兄，即便祖母会不高兴，他也希望祖母心里清楚，她此刻教育的是她的第四个皇孙楚钰。手打更新
太皇太后果然怔了一下，犹豫了许久，才问道：“你是钰儿？”
“哀家的铖儿……”太皇太后眼里透着迷惘，她可能不愿相信跪在她眼前的是楚钰，而楚铖，她的第一个宝贝皇孙永远永远不可能来给他请安了。
楚钰心里突然有些后悔，皇祖母毕竟上了年纪，孝顺说的不就是一个顺字么，那些个经年沉淀的道理，不论她当他是楚铖还是楚钰，不都是一样讲。
“钰儿？”太皇太后又唤了一声。
仿佛经年大梦终于醒来，太皇太后苦笑着，不停摇头：“看来哀家是真的老了。”她将右臂杵到小方桌上，以手加额，渐渐有泪落了下来。
楚钰掏出帕子双手递了上去。
太皇太后摆了摆手，道：“钰儿你做得很对，你早就该当着祖母的面说，你是钰儿，你的皇长兄已经不在了。”
太皇太后俯身扶起楚钰
，让他坐到自己身边，道：“原是祖母不好，祖母糊涂太久了，也该清醒清醒。”她瞧着楚钰的眼睛，笑道，“不过钰儿你的确长得与铖儿有六分相似。”
楚钰拿着帕子给老祖母擦掉挂在脸上泪，笑道：“儿臣与皇长兄本就是同母所出，若是不像岂不麻烦。”
太皇太后叹道：“你啊！”她紧紧握住楚钰的手，这个孙儿排行第四，很少得她的偏疼，即便他也是中宫嫡子，即便他也有几分像早已故去的天权帝。
祖孙两人相互瞧了很久，太皇太后才又开口说道：“方才你说兄弟成了敌人？”
太皇太后却一丝犹豫都没有：“钰儿是皇帝了，你要时刻记得，天下最重。只要能守住我大楚的江山，该做的就放手去做吧。”
楚钰重重点了下头。
月挂中天，贤德宫中，楚贤穿了件再寻常不过的月白色长衫，手握毛笔写下最后一笔，而后吩咐站在一旁的小太监：“拿到铜盆里烧了吧。”
楚贤见了楚钰并未行礼，只是道：“四弟来了，坐吧。”
楚钰点了下头，在书案一侧的八仙椅上坐了，让那小太监将还未送进铜盆的纸交到他手上：“四哥的狂草写得还是这样好。”
楚贤在笔洗中涮了笔，也坐了下来：“四弟也写得很好啊。我还记得当年你我兄弟二人争相比着练张芝的狂草，气得师父跪在父皇身前，直说不再教我们几个皇子了。”
“那时候还小，兄弟就只是兄弟。现在想想，龙子龙孙若是能不长大，也许是一件幸事。”楚贤低垂了眼睑，摸着手边的茶盏，道，“皇上亲自来，也算是给了臣面子，不要再叙旧了。”
“皇兄。”楚钰正视着楚贤的眼睛，“父皇将你关在贤德宫中，就是要留你一命。我这个做皇弟的不尊父命是不孝，可若尊了父命，就是对大楚的不忠。”手打更新
楚贤笑道：“皇叔兵败，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彻底败了。夏春托着的那只匣子里放的是我们两个的往来书信吧。”
楚钰道：“我犹豫了很久，还是没打开这只匣子。”
楚贤站起身来，亲自打开匣子，将里面放着的一封封信都拿了出来：“皇叔与本王同病相怜，我们也算是，知己。”
楚钰终于哼了一声：“好一句知己。楚贤，你将皇城中发生的事都说给远在西境的梁王听，这不是大事。朕只问你，梁王与月支王勾结，其中有没有你的功劳。”
楚钰怒道：“皇长兄不在，你身为父皇的长子，怎能做出这样的事。你难道不知道，月支族就像一根刺刺在父皇心上，父皇的心一直都在流血么！”
“这世上的情谊始终是短暂的。”楚贤将一封封信凑近蜡烛，点燃了，“这封信里，本王写着，事成后，即杀郑楚然，我为帝，皇叔掌握兵权。”他又拿起一封，凑近了蜡烛，“这封信里写着，父皇驾崩，侄儿被困于贤德宫中。好在楚钰年轻狂傲，你我二人尚可继续书信往来。新帝登基，诸事不稳，可反。”
楚贤一封一封详述着信里的内容，楚钰的手越握越紧。
楚贤微低下头，苦笑着道：“月支王很是狡猾，即便与皇叔有了些许交情，在练兵一事上也必定有所保留。陆川能战胜皇兄，却未必能打赢月支族。与月支族开战，大楚国库里的银子够么？大楚的百姓过了十年的平静生活，再燃战火，他们可愿意？”
“月支族是狼，没有人能养得了狼。”楚钰将双手负在身后，摆出了皇帝的架势，“皇兄你可知你输在了哪儿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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